任天真

叶修,萧景琰,不二周助,莱戈拉斯

【祁靖】逆命

呜呜呜,你把祁王兄送回来陪他了。他不用一个人坐拥无边寂寞了。

七柚君:

嗷呜~给好闺蜜的生贺文~

1

命格这种东西,说的好听一点,能教人五行生克,在这清欢浮世求得一些安身立命。难听一点,那就叫注定——认不认都是一座永难翻身的五指山。

极为相似的两个人,大有可能藏着毫不相干的命里乾坤,一转千秋大业君临天下,一转囹圄之劫陌路黄泉。

元佑七年的深秋,风烛残年的老皇帝吐尽了最后半口气,两腿一伸地驾崩了,大梁的盛世却在那一年不急不慢地打开。

皇七子萧景琰登帝之时不过三十三岁,龙纹玄衣,天子冕旒,他稳着步子踏上那个至尊之位。

文武百官跪了一地,没有人知道他走的每一步都在想些什么。

镶金龙头从他的手指间冰凉地划过,萧景琰登高望远,透过那十二根玉串珠旒,仿佛从黛瓦高墙走过了威威河山。春花秋月,夏蝉冬雪,时而模糊时而清晰地笼罩在一片白雾中,一看就看过了许多年。

那一天金陵皇城的红墙内落了一地黄花,沿着玄青色的砖道铺满了经年隔世的沉疴,就连秋风乍起也吹不走宫墙内九五之尊的萧索寂寥。

这四方宝殿空空如也,再无旧人。

而萧景禹便是那时候回来的。

金钟敲响,帝王登基。护国寺的钟声从遥远的的地方隐隐传来,一声声激荡在心谷,将他从浮屠道上拉回这清明人世,道是乾坤被改,命格已乱。

从朝阳露头到月满高悬,他走到幼弟的身边,足足十五年。

他听见祠堂跟前有风声,萧萧落叶卷着深秋的寒气爬上屋脊,却吹不灭里间通明的红烛灯火。

灯火印上纸窗的朦胧剪影是那个已然能同他比肩而立的身姿,顷刻间却像被压在这苍茫的人世,再也扛不住许多悲痛。所以依稀在风里——那些压在胸腔、不得放纵的低泣,无数次在黄泉路上呼唤着他回头,孟婆汤到嘴边,是景琰泪光盈盈的脸。

他说,皇长兄,这里可真冷清……

于是他回来了。

2

龙生九子,各有不同。生在帝王家,自是不同于寻常百姓,可在父母膝头要一份宠爱。萧景琰的母妃原是医女,在深深宫闱中不争繁华只过日子,大抵算得上是温和如水的女人。

她把她的温和给了景琰,那孩子就是天生一副与世无争的纯良性子。

纯良有什么不好呢?景禹也会这么想,至少他就喜欢的很。

从小抱着长大的自是和别人不一样,也是见惯了他从蹒跚学步到礼数周全,摔了几跤的时候会哄着给他擦一擦鼻涕眼泪,再教他“男儿有泪不轻弹”,许他日后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。

景琰没有小殊那般活泼过份的讨喜,那双还汪着泪的大眼会很认真的问他:“是真的吗景禹哥哥?那我就不哭了。”

是了,那时候他还是他的景禹哥哥,会与他说家国兴邦,带他看武场练兵,会牵着他走过寂静的宫廷小路去听学。院墙那头有枝繁叶茂的桃花随意肆洒般从风中飘落,花香铺满笔直的宫道,越过了一年又一年。

少年人的成长总是肆意又短暂,转眼萧景琰已拔高了个头,多了些翩翩的风采,而他的景禹哥哥也变成了祁王殿下,出了那威威宫墙却一脚踏进皇权政治的漩涡,留得身后刚刚出头的少年被东风灌满衣袖。

他看着皇长兄清风霁月的侧脸,觉得自己好像怎么追都追不上。

于是小小年纪萧景琰便请旨入了军中,踩着皇长兄的脚步,走上了和其他皇子截然不同的道路。

军中不比软香馥郁的金屋,泥地里打个滚,就没了几分干净的衣袖。萧景禹待他少有严苛,说转来是这孩子性子坚韧,懂事的很,不像林殊天资聪颖却生了颗飞扬跋扈的心。好在两人情同手足,并肩而立,任由风吹雨打刀光剑影,也折不断在烈阳寒雪中越挺越直的背脊。

他把放在心上的宝雕琢成玉,轮廓依稀,不偏不倚地落成一个军中奇才。他这幼弟眉眼间始现凌厉,转头又能给他最亮的眼眸。他说:“皇长兄,景琰愿随你出征北燕。”

景禹记得,那眸间有星辰大海,壮志凌云。

他们这一战给大梁北疆打来了十几年的安稳,赤炎威名远播,少年将军名扬四海。萧景禹在马上迎着猎猎狂风,随行是林殊高傲的帅旗,景琰飞扬的嘴角。最好的时光仿佛都是从烽火狼烟里挣来的,漫漫无际地流进历史长河。

所以那时候的少年,岂可被辜负?

3

萧景禹觉得他这弟弟什么都好,唯独有些固执,拗起来十匹战马也拉不回,小事上不拘礼节落落大方,拗都拗在了原则上。

大梁的皇帝一拍龙椅,下头战战兢兢就跪了一地。景禹不是看不清父皇的眼神,只叹这天子之身果真是容不得别人触了他的逆鳞。可放眼看这朝堂上下,若不整肃朝纲激浊扬清,难道真要靠那悬镜司为朝廷视察于民?

他本上所奏,朝廷法度应归于统一,将悬镜司并入大理寺,奉明诏行核查之权。梁帝眼里跳出了七分火,将奏本怒掷在他脚边,喝道:“简直目无遵纪!好好跪在那反省!”

萧景禹不怒不卑,只想着跪便跪吧,若能将这点种子撒在那天子的心里,晚一点开花结果又有什么关系。

他跪了四个时辰,殿角的长影由西向东,洒了一地安静的暖黄,直到高湛佝偻着身子俯身探他:“殿下,可以了。”

萧景禹:“可以了么?”

高公公:“是,陛下让奴才请祁王殿下回府,说是回去再好生反省。”

萧景禹缓缓起身,微微颔首道:“有劳高公公了。”

“陛下还说,”高湛垂下眼,斟酌了一下:“陛下说,叫殿下您……把靖王殿下也一道领走了……”

萧景禹着实愣住了:“景琰?他怎么了?”

“今儿个午后,靖王殿下在陛下寝殿外为您说情……”高湛摇了摇头,“陛下可是气得午睡也没睡好,说是既然靖王心疼您,那就一并跪了。”

说着又小心看了他一眼:“小殿下现在还在寝殿外跪着呢。”

萧景禹一个转身就大步迈了出去。

从武英殿到皇帝寝宫走不过多长时间,他却觉得这路比北疆的沙漠还遥远。重檐架落日,盛夏的风也炎炎似火,吹得人两腿发软都吹不到走心尖的微凉。

庭院门口一眼望进去,就能看见景琰跪在院中的石板路上,外袍被浸湿了大片也不见背脊有丝毫放松。不知为何,那一眼就让萧景禹心里头疼的厉害,不及他肩高的少年在那身素金长袍里倔强地昂着头,是要把这烁玉流金的季节都轻蔑地抛在身后。

他走到景琰跟前,那双眼从看到他的一刻就复活过来,嘴角僵硬地扯出一点笑。

景琰唤他:“皇长兄……”

萧景禹什么也没说,一双大手从他肩上滑下去,穿过双臂,落在津湿的后背上。他抱他起身,少年额头的细汗就蹭到了他的鬓角,那双腿的知觉还在恢复中,站得不稳,呼吸便重重喷在他脖颈。

应该是那一刻,年轻的祁王想,在那一刻,他对景琰的爱不再像幼年时的兄友弟恭手足情深。它和那少年的身体一并在他心里长大,如毒苗般肆意疯长,仿佛从他手指尖发了芽,要将那个瘦小的人整个揉在怀里,生了根也好,也舍不得让他在怀抱外被烈焰烫红了一块伤疤。

景琰努力踮起脚尖够着他,哑着嗓子在他耳边说:“皇长兄,下次我能自己站。”

萧景禹闷笑出声。好,皇长兄相信你。

4

要到好久好久以后,过了三年,十年,十五年,那条无际长河才能隐约被看得见悲壮的波澜。他们在这长河里深一脚浅一脚地走,被巨浪拍打,被流沙掩埋,走到最后只剩下一个孤单的身影。

萧景禹从很远奈何桥上回头看,看景琰,他的景琰,像一座浮浮沉沉的孤岛,淹没在海底的时候也稳稳地站在一望无际的黑暗里。

他说,皇长兄,下次我能自己站。

萧景禹穿过朱漆大门,那红烛的灯芯明明灭灭地摇起了一阵风。灵位摆了三排,旧人都已魂归故里,这些绰绰黑影只无端多了些凄凉寒意。

景琰被不知哪里的风吹起了发丝,下意识地回头去看。

他便真的看到了。那双眼眸像是打碎的冰湖,含住的泪舍不得掉下来,被他就着宽大的衣袖随意一抹,又抹出了源源不断的眼泪。

萧景禹心想,他为何当初要教他轻易不流男儿泪,叫他在这寂寂深夜里活的如此辛苦。

伸出的那只手被轻易地握住,他小声唤他:“景琰,想哭便哭吧。”

于是地上的新帝枕着那只冰凉的手,像是握住了命里最可信的依靠。萧景琰闭着眼接连着问他:“我是不是做错了……”

是不是做错了,是不是太晚了,才让小殊活着回来又走了……

怎么会呢,萧景禹温柔地抚上他的发髻。梅岭一场大雪,埋葬了七万忠魂,他还活着的时候,对着一杯御赐的毒酒,看见一辈子的寒冬都从窗前经过。

他曾经有无尽的悲伤,失落,他想问问高座上的天子,可曾对他有过半分父子之情的不舍。他想用他半个前生去换辽辽疆土那头的七万人魂存活下来……

活下来,好好活着……母妃,晋阳姑姑,景琰,都要好好活着。

没人知道祁王饮下那杯毒酒时想到了什么。

而等他一步一步走的远了,从黄泉路遥望这人世间,去看那十三年的翻云覆雨揭开了历史尘封的真相,心知那代价太惨痛了。

萧景禹多想告诉林殊,放过自己,也放过景琰吧。

可那呼呼的风声听不到,那静止的河流听不到,他只好站在了原地,要在忘掉今世的一切之前看着他的弟弟们尘埃落定。

落定的是活下来的地狱,所有顺着心愿离开的人哪,都不曾回头看一眼留在原地的身影,许给他的幸福是什么?皇位还是天下?

可黄泉路上一碗汤,命格该是如此,他哪能做别的要求。

他再走上每一步,都同他心心念念的景琰连在一起,听他唤一声皇长兄,胸口便跳动一下。直到这血脉相连的命里格局终究分不清你我。

萧景琰道:“皇长兄还会走吗?”

萧景禹笑了,“不会的。”

乾坤由你所改,只要你不让我走,我便不会走了。


Fin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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